那位名為由紀的公主陛下起先是背對眾人的，單手以隨意的姿態握著太刀, 她聞聲轉過頭去, 卻在看到郁璃的時候極為明顯地楞怔住了。

由紀公主單從容貌上來說，也沒有什麽值得人挑剔的地方, 可以說是皇家的優良血統了。一頭帶著煙灰色澤感的黑色短發將她瘦削分明的臉頰襯得愈發幹練, 窈窕高瘦的身材極具力量, 一雙冷酷的黑眸洩不出半分其他的情緒，只讓人覺得她難以親近。

只是此時, 她臉上的驚愕幾乎是無法掩飾。

這讓她的付喪神們都不由得看向適才在他們看來“口出狂言”的女審神者。

“是有……什麽淵源嗎？”暗墮清光也同樣在心裏想著，卻不由提起警覺。

因為在刀劍世界的朝夕相處，郁璃的付喪神們對她有著極高身份的這一印象並不深刻, 然而此時看那位身份顯赫的由紀公主的反應, 加州清光才稍微意識到了，自己家的審神者或許並不是那麽簡單。

但考慮到她從未親自言明過這些, 也不強調這個, 加州清光還是持了一個保留的態度, 不做其他的推測。

不管怎麽樣，郁璃都是他的審神者，這點不會改變。

現場的氣氛過於凝滯了。

從那擲地有聲的一句“我來做你的對手”之後，全場都沒有了其他的聲音, 連其他人最初的驚愕都在看到由紀不一樣的反應之後悄悄收回了。

然而出人意料的是, 在由紀難以掩飾的意外之色之後, 是更加無法抑制的羞惱, 像是在極度的震驚之後突然反應過來, 想到了什麽不愉快的東西，她顯得更加生氣了。

“你也要，反駁我嗎？！”忍受夠了旁人對她作為的一次次質疑，由紀變得更加躁怒和偏執，幾乎不能夠接受任何的反對意見了。

郁璃微微瞇了瞇眼，從她怪異的脾氣變化中，她似乎覺察出了一點不對勁。

這個反應，怎麽這麽像被……植物催動之後……

正因為郁璃了解她，所以她才更加不能夠接受由紀居然成為了眼前的模樣。

她也堅信，無論過去多久，無論世事如何變化，由紀都不該是這個樣子，不該是如此偏執而瘋狂的一個人。

“……”她斂了斂眸子，避開了由紀的眼神，輕描淡寫一句，“怎麽比？”

這下，連由紀的付喪神們也不由註視過來，敢這麽對審神者說話的，大概是有些本事的？

由紀註視她良久，隨後冷哼一聲。

“選刀吧。”她微微一側頭，示意郁璃去刀架上挑比試用的木刀。

郁璃沒有多說，直接走向刀架，似乎因為她這一舉動，由紀更加不愉了，臉上的怒氣相當分明。

現場的氣氛更加僵硬了，隨之而起的是一股□□味，無關人等連忙退出場外。

“這樣不好麽？”髭切忽然笑了一下，“似乎是到了……到鬼退治的時間了。”

“哈？”膝丸莫名其妙地反問，“什麽鬼？”

“會變成鬼的啊……”髭切註視著由紀的背影，神色晦暗不明，“到時候……就必須斬去呢……你說對吧——”

髭切轉頭看著膝丸，過了一會慢吞吞地問：“啊，你叫什麽來著？”

“兄長又把我的名字忘了麽……”還不等膝丸露出無奈失望的表情，髭切就打斷了他。

“嘛嘛，沒關系，反正是弟弟丸，這點我還是記得的。”髭切順手拍了拍膝丸的肩膀，膝丸只能嘆息一聲。

“是膝丸哦，兄長要好好記得啊。”

“是是是。”髭切毫不走心地點頭答應，看向走向彼此的兩個人，忽然來了一句，“說不定，是像義經公和源賴朝那樣激烈的戰鬥呢。”

他本意是想表達，這會是一場甚至事關生死的激烈戰鬥，卻用了一個相當微妙的舉例，畢竟歷史上分為髭切、膝丸兩刀主人的源義經和源賴朝是有名的手足相殘的人物，以源義經的被逼自盡為終結。

不知道是像髭切這樣的老人家格外敏銳，還是他有著未被發現的“烏鴉嘴”技能，亦或者是由紀聽到了他的話。

由紀突然打斷了郁璃挑選刀劍的動作，其實外人也看得出來，在刀架上的刀所剩不多，馬上作戰用的大太刀顯然不合適，槍對女性來說還有幾分勉強，僅由的兩把太刀似乎也不是很趁手，而對打刀郁璃似乎也不那麽順手。

至於二刀流，架子上的脅差也不襯她的心意。

她順著刀架從左往右一把把試過來，拿起又放下，顯然是都不中意。

郁璃很快就看完了所有的木質仿刀，但看得出來，沒有選出和她手的刀劍。

就在她打算隨便挑一把將就一下的時候，只聽砰的一聲，由紀突然把右手裏的太刀往地上一扔，隨後道。

“髭切，把你的本體刀給我。”

一陣嘩然。

郁璃聞聲轉過頭去，看由紀的神情，郁璃就明白一切好像都無法挽回了，她的眼睛裏，已經容不下其他東西，像是被仇恨和怒火蒙蔽了雙眼，她已經徹底陷入了偏執和瘋狂的怪圈子裏。

甚至不明顯的，她身體裏的靈力也開始暴動起來。

非常幽微的變化，除了對靈力格外敏感的郁璃以外，大概只有由紀的付喪神中練度最高的髭切和膝丸兩個感受到了。

“要什麽？明石國行嗎？”由紀一擡下巴，極其高傲的姿態分明地呈現出來，“或者是其他的……一期一振？還是什麽？立刻給你找來。”

“……”

現場一片嘈雜之中，宛若只有話題中心的郁璃和由紀置身於事外，郁璃是淡然和平靜，而由紀是高傲和不屑。

“主人！”加州清光想要阻止郁璃，如果只是木質刀劍對人也無法造成太大的傷害，但如果是真刀真槍，那做出了什麽可就難以挽回了。

郁璃沖他搖了搖頭，這一戰在所難免，一退再退，便會輸了氣勢，錯失取勝的時機。

加州清光顯出一種極其不忍和難過的神色，捏緊著拳頭，卻最終還是沒有沖上前。

由紀帶的六人付喪神隊伍，明石國行和一期一振赫然在列，兩人被點到名，卻都沒有什麽其他的表情，對自己的審神者由紀他們也冷漠到了極點，仿佛自己的審神者會變成什麽樣，他們一點在乎的感覺都沒有。

畢竟當來派和粟田口刀派的其他刀劍們被審神者殘酷對待的時候，他們的求情也沒有起到分毫作用，從那時候起，就對自己的審神者由紀不再抱任何期待了。

雖然不知道從何時起變成了現在的樣子，但是所承受的傷痛和絕望卻沒有分毫的虛假，切切實實地疼在心裏，所以才會再也感受不到希望。

對這位突然出現的審神者郁璃，他們也沒有一點期望，自己的審神者由紀是怎樣的人，又有怎樣的實力他們其實心裏都很清楚，也不認為這個看起來有些柔弱的女審神者郁璃能夠擊敗她。

這樣的壓力之下，其他無關的審神者和付喪神被迫地被清場，似乎由紀本人也不願意其他人圍觀。這很少見，但也不是他們可以非議的。

有好事的，已經開始琢磨起了郁璃的身份，他們是希望郁璃獲勝的，但如同所有人所想的，對於這個勝利他們不抱希望，有審神者已經悄悄聯絡了督查使，只希望在悲劇發生之前，能夠有人來阻止。

演練場內，郁璃註視著由紀許久，久到她渾身都些微地顫抖起來，右手死死地握著髭切本體刀，刀身寒芒盡顯，冷冽的氣息彌散開來。

在髭切上停駐一會，郁璃看向了一邊雙手抱胸旁觀的源氏兄弟。

最終，她的目光落在了膝丸身上。

“膝丸。”

“什——”由紀的表情瞬間驚詫，還有幾分古怪。

“這一次，我選擇膝丸。”郁璃沖她露出了一個淺淡又平靜的微笑，無不昭示著這是她冷靜考慮之後的決定，並非任性之舉。

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涼氣。

由紀選擇了源氏重寶之一的髭切，作為回應，郁璃就選擇了源氏兄弟的另一振膝丸。

聯想到剛才髭切隨意一句兄弟相爭，這可算是真真正正的“兄弟相爭”了。

同為名刀劍的兩把源氏刀劍，髭切、膝丸究竟誰會更強？

由紀顯然也想到了什麽，她的臉色一瞬間變得極其難看。

“你終是要與我相爭？！”她不可置信地反問，隨後倏地冷笑一聲，“也好。”

“……”

郁璃並不回答她的話，如此一來一往，旁人也能看出兩人似乎有故，並不單僅僅是陌生人相爭，又或者是為了一時之氣。

“那個，你……”膝丸抽出本體刀，刀劍出鞘一瞬甚至有振鳴呼應之聲，這是寶刀才有的靈性。

黑色的刀拵被握在掌中，膝丸猶豫了一瞬，最終還是把刀遞給了她。

“是有什麽想說的嗎？”郁璃並沒有立刻提到離開，太刀握在右手，隨意地垂下。

“啊……只是……”膝丸張了張嘴，卻沒能說出什麽，只是註視著郁璃的眼中有幾分煩躁。近於蜜蠟顏色的雙眸裏似是擔憂，似是隱忍，似是猶疑。

“勝利，”郁璃突然問話，“你想要嗎？”

“嗯？”膝丸一楞，反問他，“為什麽這麽問？”

“畢竟，如果我贏了的話，這是你戰勝了你的兄長啊。所以……”

膝丸反應了過來，臉上又是他常見的那般似是苦惱和生氣的表情，他眉頭一皺：

“你在說什麽，還沒有戰鬥就說這種話，你是退縮了嗎？如果這樣的話，就請不要侮辱兄長和我了啊，我乃源氏的重寶，膝丸！”

“嗯，我知道了。”郁璃覺得很有道理地點了點頭，“我會努力不弄壞你們的。”

“餵！”膝丸剛想要生氣，卻見郁璃突然擡頭看向他，一雙黝黑的眼眸裏有莫名的流光婉轉而過，像是黑曜石在光下瞬間折射出的光澤。

“我會全力以赴的，不墮源氏之名，不墮我為皇女之名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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睡了再起來寫的，明天爭取按時完成任務233333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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